OpenAI的掌门人山姆·阿尔特曼(Sam Altman)在社交平台X上正式宣布:从今年12月起,ChatGPT将允许“经过身份验证的成年人”进行“情色内容对话”。换句话说,那个你用来写代码、查资料、做PPT的AI助手,很快可能变成你的“深夜情感伴侣”甚至“虚拟情人”。
过去三年里,OpenAI一直对成人内容采取近乎零容忍的态度,用户只要一提敏感话题,立马被警告甚至封号。如今突然松口,背后显然不只是“用户自由”这么简单——这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商业豪赌。
山姆·阿尔特曼在声明中强调:“我们不是世界的道德警察。”他还拿R级电影打比方:社会对成人内容本就有分级制度,AI也应该如此。一边给成年人更多自由,一边加强对青少年的保护,听起来很合理,对吧?但现实远比口号复杂得多。
事实上,AI与情色的结合,早在2022年生成式AI爆发之初就已悄然开始。当时,像Stable Diffusion、Midjourney这类图像生成工具一上线,就被大量用户用来制作高度定制化的虚拟色情内容。而聊天机器人领域更是一片“蓝海”——据牛津大学中国政策实验室研究员钱子兰(Zilan Qian)最新研究,目前全球已有约2900万活跃用户专门使用AI聊天机器人进行浪漫或性向互动,这还不包括那些偷偷用普通聊天工具“搞暧昧”的人。
钱子兰指出:“主流聊天机器人本就容易讨好用户,如果再叠加24小时在线、无限耐心、永远温柔的‘完美伴侣’设定,很容易让人沉迷,甚至影响现实中的亲密关系。”更令人担忧的是,这类技术已经酿成悲剧。美国已有两起诉讼直指AI聊天机器人:一起是14岁男孩与模仿《权力的游戏》中“龙妈”丹妮莉丝的Character.AI角色建立“性虐待式关系”,最终自杀;另一起则是16岁少年在与ChatGPT互动后结束生命,其家人已对OpenAI提起诉讼。
这些案例暴露出一个残酷现实:当AI被赋予情感陪伴功能,尤其是涉及性与亲密关系时,它就不再只是工具,而可能成为心理脆弱者的“情感陷阱”。而OpenAI作为全球估值高达5000亿美元的明星初创公司,眼下正面临巨额亏损——订阅收入远不足以支撑其烧钱速度。引入成人内容,无疑是一条“快速变现”的捷径。
正如钱子兰所言:“他们靠专业订阅赚不到多少钱,但情色内容能带来立竿见影的现金流。”这逻辑简单粗暴,却无比真实。毕竟,人类对亲密关系和性幻想的需求,从来都是最稳定、最庞大的市场之一。
不过,并非所有公司都敢轻易踏入这片雷区。以爱达荷州的Civitai为例,这家由知名风投安德森·霍洛维茨(Andreessen Horowitz)支持的AI艺术平台,最初允许用户上传和生成成人内容,理由是“训练模型需要理解人体结构,这反而能提升整体图像质量”。创始人贾斯汀·迈尔(Justin Maier)曾表示,他们希望把选择权交给用户,“无论你喜欢皮克斯风格还是成人内容,都能自由决定体验”。
但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Civitai很快沦为AI换脸色情内容的温床,大量伪造名人裸照泛滥成灾。面对信用卡公司施压、公众舆论谴责,以及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签署的《非自愿深度伪造图像禁令》,Civitai不得不在今年全面禁止生成真实人物的深度伪造图像。结果?用户活跃度断崖式下跌。
另一家总部位于巴尔的摩的公司Nomi.ai则走了一条“暧昧但克制”的路线。其创始人亚历克斯·卡迪内尔(Alex Cardinell)坚称,他们的AI伴侣“严格限定18岁以上用户”,且“并非为性而设计”。但他也承认,很多用户会与AI从朋友关系逐渐发展为浪漫关系,“这取决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缺失了什么”。他拒绝透露有多少用户在进行情色对话,理由是“我们不监控用户私聊”——这话听着耳熟,像极了社交媒体早期的“中立平台”说辞。
值得注意的是,就在阿尔特曼宣布ChatGPT将上线成人内容的前一天,加州州长加文·纽森(Gavin Newsom)刚刚否决了一项旨在禁止AI聊天机器人向未成年人提供情色互动的法案。纽森认为该法案“过于宽泛”,但科技巨头们其实早已行动——OpenAI、Meta等公司近期纷纷加强了年龄验证和家长控制功能,试图在监管风暴来临前“自我净化”。
然而,技术一旦放开,就很难收回。ChatGPT目前已支持语音对话,未来很可能整合文字、语音、视觉甚至虚拟形象,打造全方位的“沉浸式亲密体验”。从古希腊皮格马利翁爱上自己雕刻的象牙少女,到现代科幻电影《她》中人类与AI操作系统相恋,人类对“人造爱人”的迷恋从未停止。只是这一次,它不再是寓言,而是即将上线的产品。
OpenAI十年前成立时,是一家以“安全发展超人类AI”为使命的非营利组织。谁能想到,今天它可能靠“AI情色服务”来续命?阿尔特曼本人曾在八月的一档播客中坦言,公司一直抵制那些能“刺激增长或收入”但“严重偏离长期使命”的产品——他当时举的例子正是:“我们还没在ChatGPT里放一个性爱机器人头像。”
如今,这句话恐怕要改写了。
当AI从生产力工具转向情感消费品,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技术伦理的挑战,更是人性欲望与资本逻辑的激烈碰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