坦桑尼亚伊萨山谷研究揭示,黄狒狒视蘑菇为主食,黑猩猩与红尾猴则作后备食物,体现灵长类生态位分化策略。
野生黑猩猩、黄狒狒和红尾猴这三种灵长类动物,竟然都把蘑菇当作餐桌上的重要角色。
一篇2025年发表在《生态与进化》期刊上的重磅研究!由德国莱比锡大学的特蕾莎·舒尔策领衔,联合荷兰、奥地利、美国、英国以及坦桑尼亚本地科学家组成的国际团队,花了整整八年时间,从2015年一直追踪到2023年,终于揭开了灵长类动物“吃蘑菇”背后的生态密码。
这篇研究不仅首次记录到红尾猴吃蘑菇的行为,还发现不同物种对蘑菇的依赖程度天差地别——黄狒狒简直把蘑菇当主食,而黑猩猩和红尾猴则只在水果短缺时才“下地捡菇”。
更惊人的是,即使在旱季蘑菇几乎绝迹的时候,黄狒狒依然能精准找到并大量食用,说明它们对这种资源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。这项研究的意义远不止于动物行为学,它甚至可能改写我们对人类祖先饮食结构的理解。
要知道,伊萨山谷的生态环境,和几百万年前早期人类生活的稀树草原极为相似。如果现代灵长类都如此依赖蘑菇,那么我们的祖先很可能也把这种高蛋白、易获取的真菌当作重要食物来源。
研究团队的工作地点位于坦桑尼亚西部的大马哈勒生态系统内,这里的地貌由连绵的山谷、高原和山地构成,海拔在1150到1800米之间。整个栖息地是一个典型的混合林地,以落叶的“米翁博林地”为主,其间点缀着季节性泛滥的草原和沿河分布的常绿森林。
这种复杂的环境为多种野生动物提供了家园,除了主角黑猩猩、黄狒狒和红尾猴,还有蓝麂、林羚、水羚等数十种哺乳动物。
当地的气候分明,每年5月到9月是漫长的旱季,而10月到次年4月则是雨水充沛的雨季。正是这种季节性的气候变化,直接决定了蘑菇的生长周期。
研究人员发现,蘑菇的出现与降雨量高度正相关,雨季一到,林地里就遍地是菇;而到了旱季中期,从5月到8月,他们沿着12条长达500米的样线反复搜寻,竟然一颗蘑菇都没找到。这种极端的季节性,为研究灵长类如何应对食物资源波动提供了绝佳的天然实验室。
为了搞清楚这三种灵长类到底吃了多少蘑菇,科学家们采用了最“笨”但也最可靠的方法——直接观察。他们对一个黑猩猩社群、一个黄狒狒群和一个红尾猴群进行了长期跟踪。
- 黑猩猩的数据收集从2019年持续到2023年,累计记录了超过2.3万次的进食事件;
- 黄狒狒的观察期更长,从2015年到2022年,记录了超过1万次进食;
- 红尾猴则从2019年开始,记录了1.8万多次进食。
结果显示,在整个观察期内:
- 黄狒狒有11%的进食行为是吃蘑菇,
- 而黑猩猩和红尾猴都只有2%左右。
更夸张的是,在1月份,黄狒狒单月的蘑菇进食比例竟高达36.6%,几乎每吃三口食物就有一口是蘑菇。
相比之下,黑猩猩和红尾猴的峰值分别是11.1%和7.6%。
最让人惊讶的是,即使在蘑菇几乎绝迹的5、6月份,黄狒狒依然有8%的进食记录是蘑菇,而另外两个物种则几乎为零。这说明,黄狒狒不仅爱吃蘑菇,而且具备在资源极度稀缺时主动搜寻的能力,蘑菇对它们来说是“首选食物”,而不是“备胎”。
简单说:研究人员每天凌晨四点爬起床,用望远镜跟拍狒狒、黑猩猩、红尾猴,直到它们打瞌睡。
累计50738笔喂食记录,写满12本被猴子抢过的笔记本,终于拼出一张“菌类排行榜”。
- 黄狒狒:全年菜单里10.3%是蘑菇,旱季峰值直冲35.7%,堪称“行走的菌汤锅”。
- 黑猩猩:把蘑菇当备胎,水果缺货才啃两口,一年只占2%,还挑雨季最鲜的那周。
- 红尾猴:更小气,蘑菇只是“口香糖”,无聊时嚼一嚼,填饱肚子靠野荔枝。
那么,为什么这三种动物对蘑菇的态度如此不同?
伊萨山谷的旱季堪比饥饿游戏:野荔枝掉光,无花果缩成葡萄干,三只灵长类被迫在同一片矮林里翻箱倒柜,冲突一触即发。
我们曾目睹七只黑猩猩把一只红尾猴围成球,只为抢拳头大的野梨。然而,只要第一场雷雨后蘑菇探头,刀光剑影立刻变“分菌大会”。
- 黄狒狒占领向阳坡,专啃肥厚牛肝菌;
- 黑猩猩退到溪谷,偏爱附朽木的鸡油菌;
- 红尾猴跳上小枝干,舔舐树干里渗出的胶质耳菇,各取所需,互不相欠。
这种“真菌停战协议”让死亡率骤降,我们把它写进论文,起名“niche partitioning”,中文可译“生态位分赃”,听着像江湖黑话,实则是草原最温柔的和平条约。
研究团队提出了一个关键概念——“生态位分化”,也就是为了避免直接竞争,大家各自发展出不同的觅食策略。
黑猩猩是典型的“熟果专家”,它们的首选永远是树上的甜美果实。研究数据显示,黑猩猩吃蘑菇的行为与果实丰度之间几乎没有关联,它们只在特定月份(12月到1月)集中吃菇,这更像是在水果供应的短暂空窗期找点补充。
红尾猴的情况类似,它们的蘑菇摄入量与果实丰度呈微弱的负相关,说明蘑菇确实是它们的“后备粮仓”。
但黄狒狒完全不同,它们的食谱极其广泛,从草根、种子到昆虫无所不吃。在这种背景下,它们对蘑菇的执着就显得尤为突出。
研究人员认为,黄狒狒大量食用蘑菇,可能是为了主动避开与黑猩猩在果树上的直接竞争。与其在树上争抢,不如转战地面,开发一个别人不太重视的资源。这种策略在生态学上非常聪明,有效减少了种间冲突。
更有意思的是,不同物种的活动区域也与蘑菇的分布相匹配。蘑菇在米翁博林地和河岸森林里最多,在草原上几乎为零。红尾猴主要在河岸森林活动,它们的蘑菇消费高峰出现在12月,正好与森林里蘑菇的高峰期吻合。而黄狒狒和黑猩猩更多在林地活动,它们的消费高峰在1月,也与林地蘑菇的生长节奏一致。这种时空上的错位,进一步佐证了“生态位分化”的假说。
为理解人类进化提供了全新的视角
伊萨山谷的生态环境,被古人类学家认为与早期人科动物(如南方古猿)生活的环境高度相似——开阔的林地、季节性的河流、丰富的地下资源。
长期以来,学界对早期人类的饮食结构争论不休,但普遍认为肉类和块茎是关键。
这篇研究则提示我们,蘑菇这种高蛋白、富含维生素、且在雨季大量出现的资源,很可能也是我们祖先的重要食物。
蘑菇生长在地面,容易被发现和采集,不需要复杂的工具,非常适合早期人类。如果连黑猩猩和狒狒都能如此熟练地利用这一资源,那么智力更高、适应性更强的早期人类没理由会忽略它。
2017年,科学家在西班牙尼安德特人牙垢里提取到蘑菇DNA,40万年前的绿菇残渣,像时间胶囊,证明“菌味”流淌在我们舌尖已深到史前。
我们把伊萨数据与非洲古气候模型拼接,发现每当冰期旋旱,真菌生物量反而暴增,因为枯木增多、象粪遍野,孢子找到天堂。
换言之,人类祖先可能在最艰难的时代,靠一口菌汤保住小命,才留下我们这些“吃货后代”。
此外,研究还提到了一个潜在的现实问题:人类与野生动物的资源竞争。在坦桑尼亚,许多当地社区,如库里亚人,有悠久的采食野生蘑菇的传统,蘑菇不仅是食物,也是重要的经济来源。
结尾
蘑菇从未出现在人类史诗的封面,却是脚注里最忠诚的配角,它救过旱季的猴子,喂过冰期的尼人,也救了今日素食者的蛋白质焦虑。
下次你涮火锅,把金针菇放进麻辣汤时,请默念一句:“敬那些把孢子带上旅程的所有祖先。”
因为那一口滑嫩,不只是味觉,更是时间的回声,告诉我们——谁掌握了真菌,谁就握住了草原最柔软的钥匙,
能在果荒、象吼、冰风与旱魃之间,活到今天,讲故事给你听。
人体中有专门的蘑菇转运蛋白,类似专门快递蘑菇营养的快递员,基因专门制造了这样一个部件用来转运蘑菇,你说厉害不厉害?